消费的寓言？蔡杰超实写实作品赏析

文/尚辉

我们身处于消费时代，当代艺术最重要的表现特征之一就是如何呈现这种消费的人文心理。蔡杰在他具有图像意识的写实油画中隐秘地向我们传递了这种消费寓言。

《浮生》之二50乘90厘米2017年

【资料图】

洗涤剂这个在20世纪才逐渐发展起来的工业产品，或许是人们最没有关注到的一种消费品。在没有洗涤剂的时代，人们用淘米水、皂角等自然物品来充当洗涤用品。即便如此，因洗浴卫生问题难以解决，想必古人身上都难以消除冲鼻的怪味。譬如，被称作“太阳王”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一生拒绝洗澡，浑身弥散着让人难以隐忍的异味。但这样一个在诸多方面均具有开创性的国王却爱好舞蹈，除了首创皇家舞蹈学院，还创立了皇家绘画与雕刻学院，从此才有了法国长达三个多世纪的艺术辉煌。路易十四时代新兴的古典主义艺术很难让人将他的个人生活习惯与这么优雅的艺术联系在一起。当然，其实并没有工业洗涤用品的发明与生产，古典主义艺术象征着那个时代对艺术恒久性与崇高性的追求。

《浮生》二 局部 (2)

消费时代让人们沉浸在生活的消费之中，也使社会各阶层的物质生活开始扁平化。路易十四时代的洗涤困扰，在今天已是人们品质生活的细节组成。洗涤剂在20世纪开始进入工业化生产，这么一个看似没有太多科技含量的化工产品却在今天的消费生活中占有绝对重要的地位，只是人们习以为常，感觉不到这种消费品的存在罢了。

《浮生》之四 局部

但敏感的艺术家却能从中感悟到消费的文化深意。曾有个日本艺术家用泡沫洗涤剂作为当代艺术媒介，他在一个偌大的配置灯光的场景里用泡沫创造了一个迷幻世界。其隐喻是非常鲜明的，这就是当代社会的高速发展、创造的繁荣奇迹，就像这些巨大却漂浮的泡沫一样迷幻而易逝。蔡杰的油画也从这种日常却易逝的细节出发，似乎在这种不经意的生活情景里进行更深层意蕴的阐发。

《浮生》之四 局部1 (1)

他的作品尽管以少女之美来展现油画高超的写实技艺，但留在发丝里的洗发水泡沫却始终充满着一种隐喻。那些附着在美丽面孔上的洗发泡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破壁消融，这是对美丽的暗示还是对消费文化的比拟？《青春物语》那位从洗发中挺直娇小的身体向观众微笑的少女，似乎在那私密生活的一瞬绽露出一种青春的灿烂，这是一个东方女性对当代都市生活满足而自信的微笑，她打动人们的是毫无做作和掩饰的一种纯真。

《青春物语》尺寸55乘110厘米

《浮生》似乎从这种纯真的笑容里消失了，还是那个少女、那件镂空绣花的连衣裙，充斥画面的却是一头泡沫的发丝，一根打了结的红头绳直着拉过画面，从而使现实介入虚幻。泡沫在此成为美丽的幻影，那张掩饰在一头乌丝背后的笑脸让人们已触摸不到其真实的存在。《浮生之二》更加深刻地揭示了美丽泡沫的被动性。画面上那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了美丽少女的头发。如果说那根红头绳是女性爱情命运的象征，那么这支手抓住的就是这美丽的命脉。红头绳在画面的出现，仿佛是女性人生的一种宿命。

《浮生》 之三160乘78厘米2022年

当代都市生活的物质化表征或许能够浓缩到女性怎样沐浴的生活细节之中。洗发水、沐浴露的研发追求，满足的已不只是洗洁这个基本要求，而是这种洁发洁肤的洗涤品能够给人带来怎样温馨香艳的体验。人们对泡沫洗涤所具有的湿润肌肤的品质需求，似乎已上升到一种人文关怀高度，那俨然是人们在打拼焦虑和人事危机中面对自己的身体通过物质化的触摸所能获得的一种心理补偿。

《玩世》180乘360厘米2022年

蔡杰有关“青春物语”的表达、有关“浮生”命运的体验，都试图通过沐浴洗发这种日常的生活细节予以揭示。其隐喻性不言自明。如果他的这些画作使用路易十四时代古典主义的肖像画语言，那可能就只是在表明洗发这单纯的生活细节了。画面的当代性无疑来自蔡杰使用的图像式语言，在人物面部描绘和衣着表现上都画得很光洁，尤其是沾满洗涤泡沫的头发如果用传统油画语言可能画不出这种光亮细微的泡沫质感。

《玩世》局部1

显然，画面在追求着一种放大尺寸的色彩照片的图像效果，作者试图让人们相信这是日常生活的图像而不是绘画的再现。这种图像语言再度加强化了这种泡沫所传递的消费隐喻。

油画的当代性探索是中国油画本土化同时面临的课题。这意味着中国油画不仅要寻源欧洲油画原语言传统，而且在将这种传统语言进行本土化的同时进行当代性的转换。对古典主义油画的寻源完成的是对经典造型语言的研习，而面对当代图像消费将图像瞬间定格的鲜活形象嵌入古典造型似乎是种更重要的油画探索路径。

《玩世》局部

蔡杰作品的这些人物肖像正是对图像形象进行的古典造型改妆，他骗过人们眼睛的是图像的真切，是发丝泡沫在某一瞬间的定格，是凸透镜成像放大的毛发、肌肤、织物纤维和泡沫反光等这些超出肉眼辨析的清晰度，但在人物形象造型的整体感呈现、体积感强化和色彩调性的统一等方面又延续了古典油画造型的基本语汇，甚至光洁而厚实的色层语言上也体现了安格尔那样的新古典主义油画的晕染覆盖特质。

瞬间形象的新鲜感始终是图像吸引人们眼球的视觉魅力。而这种新鲜感无疑也是图像在消费时代的视觉消费特征。如果说洗涤剂泡沫的生成与消失是在瞬间完成了表面活性剂携污融化的使命，那么泡沫与人类的肌肤之亲却长久地留存在人类的生活记忆中。这种洗浴生活方式是路易十四时代难以想象的，泡沫洗浴无疑已成为当代生活的一种物质化消费的心理暗示。蔡杰在他的作品中既用泡沫象征美丽的易逝，也用泡沫隐喻消费时代视觉享受的瞬间性乃至以此揭示更为深刻的社会繁荣的虚幻性。显然，蔡杰在用一幅画面、一个肖像、一种表情来讲述消费时代的寓言，画面的美丽仿佛是我们生活中无法摆脱的诱惑，而那些泡沫制造的却是一个个美丽的虚幻。

2021年8月1日于北京22院街艺术区

本文作者：尚辉系中国美协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美术》主编、中国油画学会理事

蔡杰简介

中国新经典画会成员

新具象油画沙龙成员

中国当代艺术家协会理事

罗丹国际艺术基金会授予的功勋艺术家称号

美国政府授予的亚洲当代艺术名家

加拿大维多利亚皇家美术学院客座教授

来源：盛鑫煜当代艺术